8964“天安门三君子”之一 鲁德成专访
Interviews with Lu Decheng
【 阿波罗新闻网2009-05-22讯】
内容摘要 鲁德成将回顾二十年前在天安门城楼涂污毛泽东画像的行动,包括当年高自联把他们送交国家安全部的决定,以及他对六四、海外民运和中国民主发展的看法。
[size=18]鲁德成专访之一[/size]
2009-05-19
二十年前的五月二十三日,三名湖南青年涂污了天安门城楼上的毛泽东像,为他们带来了十逾年的牢狱之苦。二十年后,三人将可首次在自由的天空下拥抱。被称为“天安门三君子”中的余志坚和喻东岳,已抵达美国获政治庇护。两人将联同早年已出国的鲁德成,于六月四日在华盛顿出席六四事件二十周年纪念活动。在五月二十三日前夕,鲁德成接受了本台记者张丽明的专访,谈论二十年前那次行动,以及中国民主发展等。今日先听下鲁德成对即将与两个亲密战友重逢的感受。
(RFA张丽明报道)
他说:“整整二十年了,我是那种……百感交集吧。”
二十年后终于可以与亲密战友重逢,鲁德成的喜悦无法用笔墨形容。
一九八九年五月二十三日,鲁德成、余志坚和喻东岳在北京天安门广场用油漆和鸡蛋,泼污悬挂在城楼上的已故国家主席毛泽东的画像,后来被当时在广场指挥学运的“高自联”转交国家安全部。三人被判处重刑,余志坚被判无期徒刑,喻东岳有期徒刑二十年,鲁德成有期徒刑十六年。
虽然鲁德成和余志坚先后在一九九八年和二零零零年获假释,但喻东岳一直在狱中。鲁德成和余志坚在二零零一年曾到湖南沅江赤山监狱探望喻东岳,喻东岳看见当年和自己一起谈天说地的神游之交,如同陌路人,就连自己的家人也不认得,却在喃喃自语。回想起那刻,鲁德成依然感到很心痛。他说:“我很久没有那么心痛了。他是八九年那场悲剧的活化石。”
二零零四年,鲁德成决定逃离中国,为营救在狱中受苦的喻东岳而努力。经过三个月的艰苦旅程终于抵达泰国,但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并非自己的安全,并非为自己争取政治庇护,而是为喻东岳呼吁。他发表了一篇二百三十八字的《关于学生领袖态度的声明》,结尾一句他写到:“现在不是追究谁纵火的时候,而是大家必须一起想救火的时刻,因为身处火海的喻东岳正嗷嗷待援。”
他说:我是二零零四年十一月六日到达泰国曼谷,十二日我发表这份声明,我花了一星期的时间上网,看了大量文章,因为在大陆无法上网。我调整了我的想法,写了这句话。我不是有高尚的情操,我只是考虑到自己在受苦受难的同伴。
营救喻东岳一直是鲁德成最挂心的事,就算他被关押在泰国移民局,他仍然挂念著喻东岳。终于在二零零六年二月二十二日,喻东岳获释,两个月后,鲁德成也离开了泰国移民局,获加拿大政治庇护。但每当回想起挚友被关押了近十七年,以及在入狱后三年就被摧残至疯癫,鲁德成仍很愤怒。他说:“那时候,我真的没想到,不是对中共还存有幻想,而是我以为中共会有对现实利益的一种考虑,会把喻东岳先放出来,保外就医。但是中共做得太绝,从八九年算起是十七年,那怕是从九二年算起也十四年了,如果没有国际的压力,中共一定会让喻东岳坐穿牢底,最后死在监狱里。”
等了二十年,鲁德成将可与心腹之友余志坚和喻东岳重聚。他十分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之后两天,鲁德成将回顾二十年前在天安门城楼涂污毛泽东画像的行动,包括当年高自联把他们送交国家安全部的决定,以及他对六四、海外民运和中国民主发展的看法。
[size=18]鲁德成专访之二[/size]
2009-05-20
“天安门三君子”鲁德成、余志坚和喻东岳,二十年前涂污了天安门城楼上的毛泽东画像,之后被学运领袖送交国家安全部,换来十多年重刑。回想起二十年前学生把他们送交国安的那一幕,鲁德成仍然难以忘怀。(张丽明报道)
他说:那种反差简直是天昏地暗。二十年后我还用这句话,可能别人认为我危言耸听,但只要设身处地就会理解。满腔热血地前往北京,结果把他们送进虎口的并非公安,而是高举民主旗号的学运领袖。
二十年前,鲁德成、余志坚和喻东岳只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三人都在湖南浏阳长大。鲁德成说,浏阳是毛泽东起义的地方,那里有很多老革命党员,三人自小就认识到共产党黑暗的一面。他说:对于那些所谓老革命的行为,我是感到很恶心,他们是多么的霸道。当年天还未亮我们就要排队买肉,天亮了,他们大喊一声,肉就送来。我们当年一个月的伙食费是六到八块钱,他一个老革命的工资是三百块人民币呀!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八日,鲁德成、余志坚和喻东岳制作了一对写上“结束一党专政,建设民主中国”的五米长黑布横额,悬挂在湖南长少市火车站楼台上,然后随同湖南的学生前进北京,声援在天安门广场争取民主的学生。抵达北京后,他们又制作了一对写上“五千年专制到此告一段落,个人崇拜从今可以休矣”的横额,张贴在天安门城楼主门洞两侧。五月二十三日,三人用红色油漆和鸡蛋泼污在城楼上的已故国家主席毛像东的画像。
鲁德成说,他们对于当日的行动已反覆思索,认为是最有效的表达方法,绝非外界所言的一时冲动。他说:我们三人坐在地上,造鸡蛋燃料,喻东岳写标语,我们还对好时间,我们三人都有分工。我们都是想好的了,做了后也没有慌张地跑,因为我们认为是正义的事。
不过,时至今日,仍然有人质疑他们当日的行动,鲁德成感到很心痛。当年他们就是看到中国人对共产党和党领导的麻木崇拜,因此写了这对联和以涂污毛泽东像来表达,但无论当年还是现在,仍有不少人坚信共产党的领导,认为在一党专政下可以实现民主。他说:有人问我,为甚么不自己拿一幅毛泽东像,然后在广场涂污算了。当时,甚至有人打出标语说要拥护共产党的领导作为基本原则,这叫民主运动吗?二十年后还有一高举所谓赵紫阳旗帜,民主是人人平等的,每一票都是均等的。若二十年后,我们还没有半点反思,民主发展再过二十年又怎样?
鲁德成说,虽然现在他、余志坚和喻东岳都已离开了独裁专制的国土,真正享受到自由,但回想起当年学运领袖把他们视为敌人的一幕却难以忘怀。他说:“学生把我们弄到指挥部,我非常兴奋,我以为见到战友,很自豪的把身份证拿出来。但我看到他的面部表情,那种严肃,我不敢相信。他们好像质问犯人那样问我们叫甚么名字,从哪里来。我想他们看到了我们的标语,很容易明白我们的真正主张,但他们却把我们当成敌人。”
不过,鲁德成认为,相比起六四死难者和现在仍被囚禁的学运参加者,自己所受的苦不足挂齿。他说:“想起那些死难者,我们又算甚么。和我关在一起的有一个叫罗红军,他在八九年六月二十二日被拉出去枪毙,那天早上我们还被手铐扣在一起,他连上诉的机会都没有。还有更多死得不明不白的人,我们又算甚么。”
要鲁德成重提二十年前学生把他们送交国家安全部那一幕确实是很困难,因为那种被人遗弃和不认同的感觉实在太难受。鲁德成说,他将选择一个适合时间再详谈当年学运领袖的决定。
明天,鲁德成将谈论他对现今中国青年和中国民主发展的看法,以及他在加国生活三年的感受。
[size=18]鲁德成专访之三[/size]
2009-05-21
二十年前,数以百万计的中国大学生为了争取民主,在天安门广场静坐抗议。二十年后,中国的大学生为了民族主义而上街。在八九民运期间涂污毛泽东像,被囚十年的“天安门三君子”之一的鲁德成,面对现今中国年轻人有无限感慨。(张丽明报道)
面对中国的愤怒青年,鲁德成没有鄙视,而是同情。他说:他们只是不明真相的青年,他们是共产党培训出来的民族主义代表,他们骂人家侮辱中国,但他们不知道侮辱中国的人就是他们视为偶像的共产党,所以我不会鄙视他们,我同情他们。
成长于共产党起义基地的湖南浏阳,鲁德成、余志坚和喻东岳自小就认识到共产党黑暗的一面。当部分在天安门广场示威的学生高举毛泽东的画像、当很多人仍大打赵紫阳旗帜,他们三人却以行动来告诉大家,五千年的个人崇拜应就此结束。他说:中国人几千年来一直认为政权、国家是皇帝的,是某一个政党、某一个人的。这是中国人的悲哀。这个国家、这国民族是大家的,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有份的。
二十年后,中国的民主发展停滞不前,有人批评是八九民运拖慢了中国的政治改革,有人质疑海外民运人士只在作秀,为的是个人利益,鲁德成逐一反驳。他说:六四大屠杀推动了东欧的巨变,柏林墙的倒塌,与八九民运有很大关系,六四有一个催化作用。中共是人类历史上最后一堵柏林墙,其他小的国家,包括北韩、古巴、苏丹等,就是因为有中共作后盾。只要把中共这堵柏林墙推倒,那些问题将迎刃而解。有些人说民运份子唯恐天下不乱,甚至有人说他们想以后回国当官,但是若中国真正走上民主的路,每个人的选票都是等级的。我们现在所做为谁,就是为了你们,你们那些站在街上看热闹的人。
当年仅二十来岁,但鲁德成、余志坚和喻东岳的思想已很成熟。鲁德成坚信他们当年的行动没有错,让他重新选择,他仍会坚持。
记者问:你现在还会坚持吗?
他说:那当然。二十年前,我关在死囚监狱的时候,我对看守说,二十年以后,我相信会有愈多愈多人认同、肯定,并支持我们的行为的。现在看来这句说话有点预言的味道。还未到二十年,三年前我出来的时候,西方国家已把我们当成英雄一般看待。在监狱里,当我第一次听到喻东岳的情况,我很难过,我们原来已在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因为国际社会的压力,中共让我们死里逃生,没想到在九二年喻东岳的人生又给夺去了。那时我就想,我们要好好的活下去,能够活著出去,这就是胜利。
在加拿大生活了三年,鲁德成认为,他已找到理想国度。他说:到加拿大整整三年,这里有中国人梦寐以求的平等,这里没大陆的弱肉强食,把贫富差距平衡。这是中国人梦寐以求,至少是我追求的终极目标的理想社会状态。
在整个访问里,鲁德成用得最多的词语是“悲哀”。看见中国的愤青,他感到悲哀;面对仍高举个人旗帜、或长篇阔论怎样在共产党领导下发展民主,他同样感到悲哀。不过,鲁德成并没有气馁,他深信,终有一天,中国人将可在自己的国度上享有平等、民主和自由。